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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经济学的赌局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19-10-25 17:18:50  阅读:5780 作者:责任编辑NO。谢兰花0258

“气候改变”在公共言论空间中长期是一个“高冷”论题。听说有人核算过,只要在报导标题中呈现“气候”二字,点击率就会有规则地探低。长期以来,这被视为一个精英论题。可是,气候改变愈演愈烈的影响和不再宽余的应对时刻窗口,使它无法再继续坚持精英。放眼全球,它不再仅仅关于科学知识或商洽桌上的博弈,而在改动对人类出路的幻想、设置根底性政治议程、重塑社会运动,并给这个正快速扔掉多边主义的年代,提出最严厉的问题。“气候棱镜”系列企图打破气候报导与剖析的“专业化”视角,将它置入杂乱的语境,解分出它杂乱的光谱。

2018年10月8日,耶鲁大学教授威廉·诺德豪斯成为首位取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环境经济学家。

关于气候改变的评论中,瑞典少女格蕾塔·通贝里正在成为一个符号。在9月联合国气候举动峰会上,她控诉各国政要未能正视气候危机、变节年轻一代的讲演挑动了世人的神经。紧接着,赞誉、诽谤连续不断。假如扫除那些不堪入耳的诅咒与阴谋论,格雷塔的支撑者和批判者其实在企图答复同一个问题:在面对气候改变这个人类未从前历的挑战时,咱们应做何挑选?

关于这个问题,上一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给出了自己的答案。2018年10月8日,耶鲁大学教授威廉·诺德豪斯成为首位取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环境经济学家,他的首要奉献是在1990年代提出了气候改变经济学剖析的模型。这个模型为答复面对气候改变要挟作何挑选这个问题供给了重要东西,也在必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类社会应对气候改变的战略。

可是,迄今为止的战略成功了吗?刚刚曩昔的这个夏天,再次成为人类历史上最热的夏天;热浪、洪水、飓风、火灾给多地形成人员伤亡和巨大经济丢失;世界气象组织、联合国等组织不断更新预警,提示世人气候改变的脚步正在加快;世界各地的年轻人纷繁站出来要求各国政要采用更急进的办法以防止灾祸性的未来。在这样一个时刻点,回忆和反思诺德豪斯的模型和他倡议的战略好像成为应然。最近,诺德豪斯于2013年出书的《气候赌场:全球变暖的危险、不确定性与经济学》(Climate Casino: Risk, Uncertainty, and Economics for a Warming World)一书经我国经济学家梁小民先生译介,由东方出书中心于9月出书,为国内读者供给了一手的参阅资料。

《气候赌场:全球变暖的危险、不确定性与经济学》书封。

饱尝争议的获奖者

在这本书中,诺德豪斯经过一位经济学人的视角向一般读者提醒了人类面对的气候困局,即人类工业化以来,以焚烧化石燃料为根底的经济活动带来的二氧化碳排放在大气中不断累积,导致全球均匀气温不断升高,给人类社会和天然生态带来巨大要挟。他以为温室气体排放以及由此引发的气候改变是经济的巨大负“外部效应”,并且这一外部效应具有长期性和全球性,无法经过商场本身处理,需求全世界政府联手应对。依据联合国2019 年9月22日最新发布的陈述,迄今为止,全球均匀气温现已在工业化前期(1850-1900)的水平上升高了1.1摄氏度,而气候改变引发的一系列天然生态危机正在加快闪现。

诺德豪斯将气候改变带来的危险分为可控和不可控两种。可控危险指人类社会有才能应对的要挟,如气候改变对健康和农业的影响;而与此相对的则是规划大到人类社会难以预见和应对的危险,如海冰消融、飓风加重、大规划物种灭绝等等。在叙述海平面上升带来的不可控要挟时,作者指出,海拔在10米以内的滨海区域都将面对巨大的安全危险,他特别以具有500万人口、但海拔仅为四米的浦东区域为例,称如海平面继续上升,在本世纪内,对我国经济至关重要的浦东区域将不得不面对大规划制作防波堤或是全体搬家的挑选。

怎样评价和应对气候改变的危险与不确定性,然后寻觅减缓气候改变与经济添加的“平衡点”,是贯穿诺德豪斯多年研讨的主题。经过创立闻名的动态归纳气候-经济DICE模型(Dynamic Integrated Climate-Economy),他将经济和气候两个体系结合起来,并对不同的温室气体减排方针进行了本钱效益剖析。这个模型和它的变体RICE(Regional Integrated Climate-Economy)模型为多国的方针制定者供给了参阅。

在《气候赌场》一书中,诺德豪斯介绍了人类应对气候困局的几种挑选:习惯气候改变带来的灾祸和丢失;运用地舆工程技术给地球降温;或是改动人类动力消费形式以削减温室气体排放,然后将全球温升束缚在可控规模内。诺德豪斯介绍了气候经济学家们怎样将这些危险和挑选代入评价模型,然后核算出将全球温度升高操控在不同水平常相应的经济价值,为决议计划者供给依据。一起,诺德豪斯在书中也着重着重了他自己倾向的方针挑选:给碳排放定价 ——即对二氧化碳排放纳税——然后经过商场的价格调理机制促进人们削减化石动力运用,然后削减温室气体排放。

可是,尽管有诺奖加持,在曩昔几年中,诺德豪斯和他影响力巨大的气候经济模型在西方社会却为他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批判声。依据模型的核算,诺德豪斯从经济本钱的视点动身,建议人类能够接受3.5度左右的全球温升。他以为这是经济学理性假定的“最优” (optimal)挑选,在这种情境下,温室气体减排的经济本钱与收益适当。假如将温升操控在比前工业化时期高2摄氏度以内,本钱将是效益的三倍;而假如将温升操控在1.5度,本钱则将是效益的十倍。由此,诺德豪斯建议,采用过分急进的温室气体操控办法将阻挠经济添加。批判者以为,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诺德豪斯的模型,以及他坚持的温文减排途径,导致世界各国政府在曩昔几十年间未能采用更为急进的办法应对气候改变,以至于浪费了名贵的时刻,将人类置于不知道的气候窘境。

一个偶然是,在上一年诺德豪斯取得诺贝尓奖的当天,联合国政府间气候改变委员会(IPCC)发布了《全球升温1.5度特别陈述》,向世人宣告正告:留给人类阻挠危险温升的时刻现已不多了。这意味着,在事关人类未来的挑选中,科学家和经济学家好像站到了两个不同阵营中。

本年出书的《无法寓居的地球:未来的故事》(Uninhabitable Earth:Life After Warming)一书描绘了气候危机或许给人类带来的末日现象。记者身世的作者大卫·华莱士-威尔斯(David Wallace-Wells)写道,气候学家从前预言的最坏状况——如海冰消融等 ——正在被逐个验证成为实际,极点气候工作正在以此前无人意料到的速率加快呈现。作者指出,在工业革命前,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为280ppm(浓度单位),现在这一数字是410ppm。地球上一次阅历这一水平的二氧化碳浓度是在三百万年前,那时的海平面比现在高24米,人类还未呈现。假如依照现在各国温室气体排放的状况,全球二氧化碳浓度将会到达500ppm。而地球上一次阅历如此之高的二氧化碳浓度时,海平面比现在高将近40米。

在2009年联合国哥本哈根气候大会上,人类应极力将全球温升操控在2度初次成为各国的一致。2015年到达的《巴黎协议》进一步提出,将温升操控在远低于2度(1.5度)是更为安全的方针。依据世界气象组织本年(2019年)9月份的更新,假如全部依照现在的开展状况,不采用更为急进的办法操控温室气体排放,在未来几十年内,咱们简直必定会连续打破这些温度方针,全球均匀温度将在本世纪末到达2.9至3.4度。

当地时刻2019年9月22日,瑞士梅尔,气候活动人士爬上阿尔卑斯山,为正在消失的皮索冰川举行“葬礼”,为他们所说的由于全球变暖导致的冰川消亡而哀悼。皮索冰川海拔8500英尺(约合2590.8米),坐落奥地利边境邻近。现在剩余的只要几块白色的碎片。 视觉我国 图

被“折现”的未来代代

在气候改变范畴,2度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数字。作为一个气候方针的方针——将全球均匀温升操控在比工业化年代前高2度以内,2度的方针简练清晰、易于了解。鲜有人知的是,第一个将温升2度作为操控温室气体排放的方针并不是科学家,而恰恰是作为环境经济学家的诺德豪斯。

诺德豪斯在1970年代宣告了两篇文章,其间提及当全球温升超越2度之后,人类将面对一系列不知道的气候现象。他作出如此揣度的原因是,在曩昔几十万年间,全球气温的改变规模大约在5度之内,而在其时,1970年代的温度现已比地球多年的均值偏高,更接近5度的上限。“在现在的水平上,假如全球增温超越2度,全球的气候改变起伏将会超出此前数十万年的区间,”诺德豪斯在1977年宣告的文章《操控二氧化碳的战略》(Strategies for the Control of Carbon Dioxide)中写道。据一些研讨人员考据,这是2度第一次呈现在气候方针的相关研讨中。

1988年,美国航天局(NASA)的吉姆·汉森(Jim Hansen)教授在美国国会的听证中,证明了人类活动温室气体排放与全球变暖的联络。他也是最早揭露表明温室气体排放继续添加会带来危险结果的科学家之一。可是,在此次听证会中,汉森教授并未能清晰什么程度的气候改变应被视为“危险”。1990年,来自斯德哥尔摩环境研讨所的一个研讨团队企图答复这个问题。他们发布的陈述中建议,为防止气候改变的最坏影响,人类应极力将全球温升操控在2度之内。他们一起正告,温升越大,气候危险也越大,在温升超越1度今后,危险将难以预测、敏捷添加。因而,2度绝不是一个“安全”的上限。两年之后,联合国气候改变结构条约在里约热内卢的地球峰会上诞生。尽管将2度作为温升的上限写入条约的呼声很高,却并未成功。1996年,欧盟委员会宣告“必须将全球均匀气温的升高(与前工业化时期比较)操控在2度以内”,成为第一个支撑该限值的政治实体。尽管在随后的十几年间,科学家对气候改变的研讨不断深入,可是直到2010年,在墨西哥的度假胜地坎昆,这一方针才作为全世界的一致正式写入联合国气候改变商洽的文件。但小岛屿国家和低地形滨海国家并不满足,由于即便将温升操控在2度,他们也将面对灾祸性的结果。因而2015年的联合国巴黎气候大会上,各国附和将更为急进的“远低于2度”作为温升方针写入了《巴黎协议》。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诺德豪斯在后来的工作中扔掉了自己早年提出的2度方针呢?这也正是他的模型中最为人诟病的一个环节:对未来的“折现”(discount)。

在《气候赌场》一书中,诺德豪斯写到,在气候经济学中,最为扎手的问题便是怎样在今日的减排本钱与未来的社会收益之间进行权衡。比方,在今日用风力发电替代燃煤电厂在短期内需求较大的投入,但此举能够在远期防止气候灾祸,然后进步社会的全体福利水平。可是,这些成效或许要在几十年之后才会闪现,怎样比较眼下需求支付的本钱和未来或许取得的收益呢?诺德豪斯采用了经济学中“折现率”的概念。

折现的概念来自于经济学中“钱银的时刻价值”这一概念,简单说,便是今日的一块钱比明日的一块钱具有更大的购买力:这是由于咱们能够在今日用这一块钱出资,取得利息,这就使得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点咱们具有的财富会大于一块钱。因而,经济学中能够经过对未来的收益进行“折现”,换算出“现值”(Present Value),并与今日的本钱进行比较。

折现率与气候方针的对应联络是:较低的折现率意味着人们应在短期内采用举动;而较高的折现率则意味着人类能够延迟。这儿的内涵逻辑是,延迟一段时刻,未来的代代会比现在的人更赋有,也更有才能去处理问题。诺德豪斯在《气候赌场》一书中着重,采用较低的折现率——即在短期内初步采用举动——会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他以为,折现率应由资金的机会本钱来决议,即减排温室气体之外其他的出资挑选或许带来的回报率。在关于美国的核算中,他常常将折现率确定在4%的水平,而关于开展我国家的折现率则通常会设得更高。

其实,对环境问题进行经济剖析时,对未来收益的价值进行折现是一个遍及的做法。可是,环境道德学者以为,对未来折现,损坏了代际间的公正,也延迟了人类社会减排的进程,因而这种做法存在着巨大的道德缺点:从经济学家的视点动身,咱们为了将有限的资源价值最大化,会尽量在今日耗费这些资源取得经济添加,对这些资源的未来价值进行折现。而不管在核算时采用的折现率有多小,对未来的折现意味着总有一天这些资源对未来代代的价值会降为零,换句话说,未来代代的人于咱们这一代是无关宏旨的。

别的一个问题是,生命和健康的价值,或许底子就不该该被折现。咱们的孙辈所具有的一块钱从购买力来讲必定比不上我具有的一块钱,但假如说孙辈的生命不如我辈的生命值钱,却是说不通的。

这样的观念也被其他一些环境经济学家采用。比方曾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气候改变经济学《斯特恩陈述》的作者尼古拉斯·斯特恩指出,将未来代代的福利折现是一件不道德的工作。因而,斯特恩在他的核算中,将折现率设定在1.4%这样一个较低的水平。相应地,斯特恩也建议各国政府应该尽早地采用急进办法,操控温室气体排——这恰恰与诺德豪斯的定论相反。

继续经济添加的迷思

而将经济添加视为应然、尽或许削减对商场干涉的理念,也跟着西方社会对新自在主义经济方针的反思而遭到越来越多的批判。正统经济学家以为寻求GDP的添加能够进步人类的福利水平,可是曩昔几十年间,关于经济添加的无节制寻求形成了更严峻的社会不平等、环境损坏和资源干涸。

一方面,越来越多的经济、社会学家意识到,当经济开展到必定水平之后,特别是在发达国家国家,GDP现已不再是衡量社会福利水平的杰出目标。别的一方面,跟着全球变暖引起的气候灾祸逐步闪现,人类社会的全体福利水平或许会因小概率工作而遭到严峻冲击的或许性正在添加,这是传统的本钱效益剖析中未能包括的内容。

这也是今夏不幸离世的哈佛大学环境经济学教授马丁·魏茨曼(Martin Weitzman)一向发起人类应该更急进地削减温室气体排放,然后防止灾祸性工作呈现的原因。魏茨曼并不附和诺德豪斯核算温室气体排放社会本钱的思路,他以为理性的方针本应防止“最坏状况”的呈现,可是现在的本钱效益剖析没有、也无法对灾祸性气候工作作出评价。值得一提的是,魏茨曼亦曾被以为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有力抢夺者,有些人曾猜想他会与诺德豪斯共享这个奖项,由于他们别离代表了应对气候改变的不同战略挑选。在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终究挑选了诺德豪斯之后,批判者称,这个奖“颁给了气候灾祸”;而魏茨曼则在数月之后黯然离世。

诺德豪斯也在《气候赌场》一书中供认,他的DICE模型并未能对气候“拐点”到来后的丢失进行预算。“拐点”是指全球温度升高到达某一个阙值之后,会引爆难以意料的、大规划的各种体系性改变,不可逆转。

在诺德豪斯的模型中,温度改变及其带来的影响是线性的、突变的,这或许能够解说为什么诺德豪斯以为人类社会能够在一个世纪的过程中逐步习惯高达3.5度的全球温升。可是在实际中,气候改变的影响则是不均衡的、剧烈的,并随之带来意料之外的天然和社会问题。

比方,科学家们现已证明,地球高纬度区域的升温与其他区域比较更为明显,而极区域域永冻层的消融会释放出终年蕴藏其间的很多温室气体,然后进一步加快全球温度升高。又如,海冰消失、海水温度升高,影响全球水力循环,然后给地球上不同当地带来更暴力的极点降雨、强度更大更频频的飓风、或是极点干旱呈现的频率。

这些极点工作会给不同区域的农业及生计带来严峻的影响,乃至引发大规划迁徙等未曾意料到的社会、政治动乱。近年,中美洲区域呈现大批因环境阑珊无法保持生计而企图跳过美国国境的难民,与气候改变联络亲近,而这是诺德豪斯的气候经济模型难以模拟出的内容。

可是,诺德豪斯却因而取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不由得让人提问,将有关气候改变的决议计划交给经济学高度简单化的模型,这真的是一个正确的挑选吗?人类社会与地球和天然界的杂乱联络,是现有经济学理论中的假定、限制难以企及的;人类社会开展数千年堆集和沉积的文明、价值体系、天然界丰厚的物种多样性更是彻底无法用钱银来衡量其价值几许。在有限的天然条件束缚之下,对经济添加的无限寻求,人类社会终究取得的或许并非是财富的堆集,而是历史上未从前历的困局。

不得不供认,曾被诺德豪斯等坚持温文减排道路的经济学家们视为小概率的气候灾祸,正在逐步显露狰狞的面庞,此前以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之后才会到来的灾祸正在迫近,这意味着现在的年轻人简直必定会在他们的有生之年成为全球变暖的受害者。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站在了全球气候改变运动的最前哨。

“你们用空泛的标语偷走了我的愿望,我的幼年,” 瑞典16岁的少女格蕾塔·通贝里9月23日在联合国气候举动峰会上对各国政要进行控诉,“咱们的生态体系正在溃散,咱们正站在下一次物种大灭绝的初步,但你们只知道议论钱、议论永久经济添加的神话,你们怎样敢这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反抗是否能催化社会的革新,但清晰的是,这一代的年轻人以及下一代的年轻人,他们的未来不该该被折现。

(李婧,自在撰稿人,重视环境、气候议题。曾为《南华早报》、《我国日报》资深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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