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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做个养猫的人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19-09-30 22:04:46  阅读:8391 作者:责任编辑NO。谢兰花0258

撰文|董牧孜

打饥荒的年代,猫是被厌弃的偷食者,是劣迹斑斑的可疑分子;“破四害”运动来了,人类质疑猫的抓捕技术,被发动并安排起来同它抢夺抓鼠的功能;到了十年动乱时期,养猫成了阶级斗争的方针,是要点批评和冲击的资产阶级蜕化日子方式,猫在城市同人类的联系由此变得奇妙起来;非常困难到了新时期,城市空间改造轰轰烈烈地进行,区隔的城市住所,缩小了猫的活动范围,真实掉落到了单纯做宠物的境地。

但是,在城市论做宠物,种类各样的狗却好像更胜一筹,到公园遛狗也成了城市新式中产阶级的一种标配。直到近年来,大城市的茕居现象越来越盛,茕居的流浪青年从养猫中寻觅日子含义。茕居年代降临,从今天起,你会持续、或决议要做一个养猫人吗?

猫的旧日操行

“损坏东西,嫌贫爱富”

家中又闹鼠患,人心惶惶。自从三年前这个嗜宴好酒的我国北方县城因应方针大搞“光盘举动”、狠刹“公款吃喝”,绝迹江湖多年的鼠辈居然重现民居。尔后每年秋冬变色之时,饥饿而冰冷的老鼠便翻沟越渠而来,击打和啃噬小区每户人家的下水管道。老鼠凭仗丰厚的城市经历,掘开地漏,避过鼠夹与毒药,在人眼皮底下建家立业,生儿育女起来。我提议养只猫以示震慑,私心是想与那猫耳鬓厮磨。我妈早就看穿,严词拒绝,称现在的猫好吃好喝,单没了捕鼠的身手。

《猫》 ,作者:凯瑟琳·罗杰斯 ,译者:徐国英,版别: 日子·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0年1月

公元前2000年前后,古埃及人最早开端了对猫的驯化,在那里,它享有高贵的方位;在尔后的若干世纪里,它都被用于有用的意图:作为啮齿类动物的仅有捉拿手;然后,它逐步发展为诱人可亲的宠物;到今天,更成为人类的伴侣,重要性和狗平起平坐。

猫在我的家园原本不受待见。捕鼠的威名损失之后,猫的口碑好像愈加无可挽回了。老一辈人爱狗仇猫的居多,常有什么“猫是奸臣,狗是忠臣”的道理,好像鲁迅的“仇猫”,大约“理由足够”,“光明磊落”。“猫损坏东西,嫌贫爱富,哪家饮食好就跑去哪家,没有良知”——这是猫在平房小院、日不闭户的清贫年代里留下的恶名。现在小城之人多已入住高楼树立的门禁小区

(gated community)

,对猫的旧日操行一直耿耿于怀——这或许与山东人的脾气有关,结交动物也一定憨实本分。

喂狗看门,养猫捕鼠——数十载的农耕日子,使小城老一辈人确定养殖动物必有其功能,偏心驯良精干的家畜。但是猫大略懒散,未见得是狗相同的牢靠帮手。单说“养猫捕鼠”一则,不到饥饿不已或是兴趣发生,猫就未必动作。只消喵喵几声,令鼠辈觳觫一番也就算了。家猫既未将“见鼠必捕”或“灭鼠护粮”视为“本职工作”,那么胡乱捡食桌底剩饭、整天大睡于烈日之下未尝不可。

为求饱腹而拖小鸡、偷鱼肉,或是弃旧主而改投富庶人家,也是常有的做为。明代有“赵人养猫”的故事,“月余,鼠尽而其鸡亦尽”。猫虽灭鼠有功,却把小鸡也吞食消除了。赵人不以为意,但放在清贫人家,恐怕早已气急损坏,自此与猫势不两立。

饥饿年代

猫是劣迹斑斑的可疑分子

早年社会主义有过一段饥饿的日子,家园人用地瓜干子拌胡萝卜的稀汤寡水喂猫,安于贫贱的瘦猫能够牵强饱腹。相同的吃食也喂狗,也喂猪——人的膳食未见得比家畜丰富许多。猫因为腹中的饥渴,加之爱情的饥渴,常常居无定所。猫吃百家饭,有时离家数月,又复回来,讨食吃喝如常;有时别家的猫跑来旅居,自家也就喂一阵子。因而农民说“家猫”,大约仅仅“暂时住在这家的猫”。

莫言在小说《猫事荟萃》里写一只非常饥饿而勇猛的山东狸猫。此猫曾在他家餐桌之下偶得“四清工作队”下乡队员所赐的一块煎鱼,自此赖在家中任踢任骂不愿脱离。但是,这毕竟是极为饥饿的六十年代里一户极为饥饿的农家,狸猫吃力拿下一匹大鼠,居然也被思肉心切的人所馋涎。姐弟二人猫口夺鼠,由祖母烧熟为漆黑舒展的一根,三人分食,六眼放光。莫言写道,“鼠肉之香无法形容”。猫悲伤无法,只在一旁踱来踱去。自此再不捕鼠,改偷邻人的小鸡果腹。所以恶名满村,终究给一个怀恨在心的村人打死。

猫能否担任捕鼠,确实曾在社会主义的饥饿年代里引发争议。1956年始的“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掀起过几场轰轰烈烈的“灭鼠运动”。猫虽有拿耗子的天分,却未在运动中被委以重任,反而由人类做起了捕鼠的急先锋。全民发动之下,鼠药、鼠夹、鼠笼等东西齐齐上阵。死鼠的尾巴要一根根搜集起来,如数上缴。

为到达安排要求的灭鼠成绩,人说不定还会对猫爪之下的鼠尾有所觊觎。“四害”的成员有老鼠、麻雀、苍蝇、蚊子。现在看似人畜无害的麻雀被定性为“害人鸟”,听说是因其每年吃掉和损坏的粮食多过老鼠

(到1960年,麻雀的方位被臭虫替代)

。由此不难看出,当人的饥饿是首要对立时,捕鼠晦气或又狡黠偷食的猫大约是一类劣迹斑斑的可疑分子。

不安年代

城市养猫是资产阶级日子方式

“猫能捕鼠论”愈加不能成立,是在文革期间。城市养猫被视为“资产阶级日子方式”,并有“使用养猫反党”之类的罪名加诸于人。红卫兵“破旧立新一百例”第43条便称,“一概不许养蛐蛐斗蛐蛐,养鱼、养猫、养狗。这些资产阶级的习气不能在我国公民中心存在,如有违者,结果彻底自己担任。”

止庵的《弃猫记》、陈大远的《饭猫记》关于期间文人牵涉的猫冤案

(以及为求自保而不得已弃猫,或是寻猫的艰苦)

有所描绘。虽然猫历来有“坐收渔利,随心所欲”的食利阶级潜质,不过依据我奶奶的说法,彼时咱们乡下老家的瘦猫们,真实不曾卷进此类“反革命”的政治嫌疑与身份危机——或许是上情下达的不畅,或许是公民醒悟的有限,但更要害的在于,乡村的猫着实不曾享有那种“资产阶级宠物”的优渥方位。

丰子恺笔下的猫。

猫有一段天然的媚态,乖僻可人,令文人或许贵族赏识倾倒。但是乡野父老偏偏不吃这套,就比如贾府里的焦大不爱林妹妹似的。猫充其量被视为不守规则、短缺德性的家畜。所以,人得以照常喂猫、骂猫、揍猫;猫照常旅居、捕鼠,偶然偷腥。

猫拿耗子非得斗智斗勇,因为饥饿的鼠与饥饿的猫相同机伶慎重。降鼠要一番绵长的蹲守与迅猛的突击,之后是对食物的戏耍——放走,截回,又放走,截回。至厌恶时,猫就一口咬断疲于奔命的鼠的脖子

(鲁迅在《狗·猫·鼠》之中对此类以摧残微小为乐的习尚疾恶如仇)

。猫大快朵颐的局面不大赏心悦目。待其舔舐溅满嘴角和胡须的鲜血,鼠已骸骨无存,只剩些毛发了。

这种触目惊心、又充溢严酷兴趣的猎食光景我从未见过,却是我爸幼年时蹲在自家宅院里常有目击的。我的幼年是新世纪之交,老鼠神威已灭,不大有机会在大众跟前放肆。目之所见的“猫鼠斗”,不过是动画片《猫和老鼠》之中汤姆猫和杰瑞鼠的浴血奋战。

城市空间改造时期

宠物狗反扑占据了优势

90年代以来的城市空间改造,使人们搬入洁净而关闭的高楼住所。早年“喂狗看门,养猫捕鼠”的有用初衷面对失效,家养的猫狗需要被从头理解为“宠物”。我所真实熟知的猫,就是城市化和商品房鼓起之后的家猫了。

实际上,以猫作为宠物,早在宋代商品经济活泼之时就已盛行。这与市人的日常情致渐趋于狭小的日子空间有关,如李泽厚所言,彼时“年代精神已不在立刻,而在闺房”。

猫这种深庭小院中的娇柔动物,使达官贵族沉迷不已;民间上行下效,“养猫热”盛行一时。梁中效在一则小文中指出,南宋杭州的高贵最为宠幸一种狮猫,是外形美丽典雅、却全然不能捕鼠的一类。今天的都市宠物猫,际遇大约与之类似——圈养于高墙之内好吃好喝、无所事事、甚至与鼠辈素未蒙面。这种养猫,恐怕真是十足的“资产阶级的习气”;而那些成为宠物的猫,便如莫言所说“不仅仅是懒散而是十足的蜕化了”。

新世纪之交,家园县城在经济改革之下总算变得像个“城市”,而非仅仅是与乡村地景无异的乡野了。尔后,好像咖啡、牛排、“AA制”那些新事物的传入,“宠物”的概念相同自但是然被小城居民接受下来。不过,猫作宠物的提升之路在这座北方小城真实不大顺畅,几十年前狡黠不忠的农家家畜,今天仍然多有恶名。

猫的不驯良及其凄厉多情的“爱情歌曲”,使其常常被视为家庭居室的破坏者。加之“猫捕鼠”已不大有市场需求,小城的蓄猫者益发稀疏起来。相反,宠物狗却倍受欢迎。现在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洁白的萨摩或是咖啡色的泰迪,使人猜疑那些外国种类狗也已成为内陆县城中产家庭的“标配”成员。县城的宠物店遍地开花,但几乎每家都不售猫,只要笼中小狗引颈叫得凄惨而又欢乐。

遛狗。

这种光景颇有些意味。因为我这代人做小孩时,狗仍被视为令人惧怕的凶狠动物——这大约也出于“狗是忠臣”的原因。更精确地说,狗因为生存空间与身份责任的不同,表现出待人性格上的分野。蓄养在乡野平房的狗负有“看门”任务,对主人以外者充溢歹意,一走近就要狂嗥扑将上来——正所谓“狗吠非主”。

有时回家经行乡下的夜路,每过一户都是犬吠,一吠百声,此伏彼起。更有胆战心惊的街坊,手中持棍才敢夜行此路。但是,蓄养在城市之内的狗,却开端住进高层公寓做起了“宠物”,成为电影《卡拉是条狗》里葛优所言那种“不咬人”的“好狗”。我的家园县城是在城乡混交的地带,因为不知遇上的是爱家护主的乡土“忠犬”,或是一团和气的都市“好狗”,因而幼年时总免不了怕狗。

街犬在儿童的眼中,更是性格难测的猛兽般的存在。自从在县城大街上遭受一次恶犬的追逐之后,每逢考试接近,我就会做起同一个逃命于狗掌之下的噩梦。那时盛行许多都市传说,其间必有一则是人遭狗咬、患上狂犬病而岌岌可危的可怕故事。《卡拉是条狗》中的好狗卡拉也因而遭劫,几乎被差人捉捕运送“无证狗”的货车拖走。

《卡拉是条狗》剧照。

宠物年代的到来

在个体化的茕居年代,

猫或是成了最佳伴侣

随同宠物年代的真实到来,怕狗的经历稀有起来——好像目之所见的狗都做了宠物,而“宠物狗”与“看门狗”彷佛不是一个物种。不管泰迪犬怎么恶狠狠地狂嗥,人也没什么可怕,见着了这种微小的凶暴反而要喜欢起来。现在走在县城大街上,常见“狗溜人”的景象——狗跑在前面,人追在后头。遛狗的——或说被狗遛的——多是中老年人,而狗的真实主人却通常是家庭中的年青一辈。大略来说,老一辈人不大有爱宠物的兴致,或许说很难像个“孤单的现代城市人”那样与宠物猫狗情同亲子手足。遛狗之于白叟,却是一种有利的城市运动,也是必要的交际。大约也是狗的公共性地点,这座大街开阔、喜欢热烈的北方小城越发喜爱起养狗这件事来。

大都市的爱猫之风远盛过我的家园。这既因为养狗所需的金钱、空间与时刻关于都市而言过于奢华,也因为养猫在家着实便利、经济且少占空间。尤其在当下日趋原子化的日子情境里,一只厌倦、懒散、自足、自恋而又自怜的猫,几乎成为人的自我投射与绝好安慰。家猫翻身做起“主子”,谓之“喵星人”;人则位阶反转,成了“猫奴”。

我在香港肄业,每逢写论文消极怠工而又心胸内疚时,往往梦见养猫。听说许多陆生在香港狭小租房里经历过面壁似的困兽日子之后,都会发梦似的巴望起一只猫来。在我国大都市里打拼的“空巢青年”恐怕多有如此。城市空间与城市人的日子变迁,使得猫在旧日惹人嫌的品德,成为现在最叫人入神的性格了。所以又有“一日养猫,终身想猫”的新谚。在个体化的茕居年代,猫或许成了人的最佳伴侣。

作者:董牧孜;

修改:余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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