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协管员在一个小区的人群集聚区捉住一只漂泊狗，周围围观的群众说:“是该管管了。”
文｜新京报记者 卫潇雨
修改 |陈晓舒校正 |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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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摄影师朱骏遇到一个毒狗的人，民警捉住他的时分，摩托车两头的蛇皮袋装满了东西，翻开一看，满是被毒死的狗。他用的是一种名叫三步倒的毒药，意思便是三步之内就会倒下。他拿一根鸡腿，把鸡肉剥到只剩骨头，然后将鸡腿骨截成两段，撒上毒药。
包装好了今后，就骑着摩托车从上海赶到浙江乡村，看见乡民家有狗就把包好的饵料扔曩昔。
朱骏发现，这种人和狗的对立是很常见的。嘉兴在浙江北部，长三角的最中心，常住人口不到500万，主城区人口不足100万，但据专门办理犬只的市级犬类办理办公室（以下简称“犬管办”）估量，仅市区三环以内就养了两万多条狗。
狗多了，没管好就简略出问题。遛狗不牵绳、排泄物不整理、随意遗弃病狗、不打疫苗不办证……从2007年开端，嘉兴犬管办首要的功能便是担任犬类挂号办证、受理投诉、漂泊犬收留等。但从建立到上一年年中，办证的犬只只要5000例左右，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
犬管办所辖的主城区共有20多位法律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兼职、无编制人员，要管好狗，他们也很尴尬。嘉兴市疾控中心的一组数据更直观：2017年嘉兴全市共发作狗伤人事情达82895起，这个数字还以每年15%的速度增加。
人与狗的抵触被扩大，摄影师朱骏用镜头记载下十几年来浙江嘉兴市整治狗患举动中的抵触，企图看清抵触反面，人与狗之间杂乱的联络。
以下是他的口述：
一
我从小日子在乡村，那时分简直家家养一条看门狗，乡村的狗命“很贱”，到了时刻就被杀了吃肉。
我上小学时，街坊是个矿山老板，他养了一只狗，体型像小猫相同，白色的毛，后来我特意查了下叫我国狮子狗，从前是养在宫殿里的。街坊常常给狗洗澡，洗完后，把它送到理发店站在桌子上吹干。我常常去理发店玩，看见狗洗澡比我都勤快，白白净净的。
我第一次知道狗还能够有另一种身份叫“宠物”。
2012年，我来到浙江嘉兴作业，看到街上处处都是“宠物”狗，主人们把他们抱在怀里，口中还喊着：“宝物过来，妈妈抱。” 这种密切，我和我爸爸妈妈都没有过。
宠物狗和婴儿相同躺在车里。受访者供图
2014年起，我开端有认识地重视宠物的论题，逐渐走近和宠物有关的人群。我发现，在我国的城市里，随处可见人们和宠物相伴的场景，这其间以宠物狗居多。据调查数据显现，2015年全国在册宠物数量已达1亿只，其间61.74%为宠物狗。
后来的摄影里，我调查到了越来越多人和宠物狗的联络。有人会抱着狗拍婚纱照，给狗洗SPA，给狗举办隆重的生日会，在宠物医院我见过给狗做剖腹产，狗四个脚被绑在手术台上，接生出来今后，宠物医师给它的宝宝整理嘴巴里的羊水。狗像个孩子相同。
主人为自己的宠物狗做了个新造型。受访者供图
在摄影中，我一向在考虑，狗对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从前摄影过的一个阿姨，她便是个一般的家庭主妇，一米六的个子，四十多岁，养了6、7只漂泊狗。
其间有一只漂泊狗“黑仔”，两个月大的时分被主人丢掉阿姨家门口的草丛里，其时，黑仔全身多处皮肤溃烂、大小便失禁，简直只剩下半条命。
阿姨把它送到医院救治。其时，她家里经济有点困难，全家人计划脱离嘉兴，搬到乡间老家日子。可是为了照顾黑仔，阿姨决议不走了，每天守在宠物医院陪着它。我跟拍了黑仔做手术的整个进程，手术前，阿姨抱着它，像对待孩子相同，不停地抚摸它的身体，一遍遍叫它的姓名，鼓舞它“别怕”，黑仔在手术室里，阿姨还哭了，她说，她把黑仔当自己的孩子养，忧虑它会痛。
5月19日，黑仔行将进行第2次手术，王阿姨抱着黑仔像对待孩子相同不停地鼓舞它。受访者供图
那种情感很实在、很打动听。我觉得，他们在宠物身上有一些寄予，人们在依照自己的志愿去装扮、照顾它。
每年8月的上海亚洲宠物展是宠物职业的盛会，来自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等首要海外商场的参观团都会团聚。我也去摄影过几回亚洲宠物展，2015年的时分，第十八届亚洲宠物展在上海世博展览馆举办。其时，招引了来自世界各地八万多名观众前来观展。
8月29日，人流到达高峰，我发现许多人都是带着宠物狗来的。展会现场会有些珍惜种类的狗，每个人带着自己的狗像打卡相同，去和各种种类的狗拍合照，像一个狗的party。我遇到过很稀罕的狗，它的主人把它放在地上，就很快一堆人围过来，要抚摸它，和它摄影。也有狗装扮得很古怪，还会有人给狗画眉毛，带鸭嘴。
为期四天的上海亚洲宠物展，在8月29日人流到达高峰，55000平米的展厅被挤得满满当当。受访者供图
我加了几个狗主人的微信，后来看到他们朋友圈里的相片，有人给狗办集体婚礼，狗穿戴婚纱和西服，和人的婚礼现场相同。
我和他们谈天，发现咱们描绘狗就像家庭成员相同，我形象很深的是一个30多岁的女性，她养了10只狗，在她家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给狗，每个狗都有自己专门的床位和餐桌，就像幼儿园相同。
钱女士家里有10只马尔济斯，它们都有自己的专属床位和餐桌，像一个幼儿 园。受访者供图
二
2018年11月至12月，犬管办在嘉兴全市范围内展开会集整治举动，整个市区的法律队员都会集出动整理漂泊狗。把主城区划分了区域，简直是挨个小区搜寻，每周三次。
一只未拴绳的狗跑进楼道“消失”了，法律队员“白忙一场”。受访者供图
我因终年和犬管办在作业上的合作联络得以全程随行记载，也借此机会愈加深化了解城市犬类办理人员的作业细节。
每次出动，十几个法律队员分红三辆车，声势赫赫地动身。到了小区里再分几个组，通常是两个人、三个人一组，在小区里搜寻漂泊狗。法律车是一般的皮卡车，后边有笼子装狗，抓得多的时分得来回收留基地转运好几趟。
东西也简略，一个绿色的网兜，连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遇到狗了，法律人员悄然靠曩昔，用网兜把狗罩住，有时分狗受惊了要跑，几个法律队员也跟着跑。
法律人员抓捕漂泊狗现场。受访者供图
判别漂泊狗只要一条规范，有没有拴绳子。有些狗看起来很洁净、很漂亮，有的还穿衣服、戴蝴蝶结，可是只要是没有拴绳，相当于主人没有对狗进行可控的办理，就会按漂泊狗处置，犬管办作业人员解说，“因未拴绳被收留的狗能够由主人来收留基地招领，未办证的办妥证后才干领回。”
按规则办理了狗证的宠物狗能够跟着主人回家。受访者供图
也正是由于这样，遭到了不少狗主人的对立。我记住有一次抓捕，狗现已进到笼子里了，咱们跟着上车，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冲出来一个男人，拦在车前面不让走。他心情很激动，大声骂，“我人就在里边吃饭，你怎样把我狗抓走？”
法律队员和他争辩，“你的狗没有拴绳子就在小区公共区域乱跑，还没有打疫苗也没办证，咬到人了算谁的职责？”
像这样的极点状况不多，可是一年到头总能碰到几个。有人会开着车截停法律车辆，有人想扒开门把狗救出来，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女性，一向着重自己的狗有证，可是拿不出凭据。终究，法律人员仍是把狗还给她了。
当着主人的面，法律队员没有强行收留放养状况的狗，而是对主人进行了文明养犬的宣扬。受访者供图
在我的调查里，犬管办仍是以引导教育为主，法律人员抓捕狗的进程也算温文。法律的意图不是激化对立，恰恰是要防止对立。从前，犬管办还搞过一个活动，他们去热烈的公园里边，遇到遛狗不拴绳、或许狗大便不处理的，就让狗主人发朋友圈自我戒备。犬管办的人告诉我，他们以为，办理犬只的作业实质是办理养狗的人，人的认识提高了，文明养犬才干成为实际。
一位狗主人及时赶到，带走了自己没有牵绳的宠物狗。受访者供图
抓捕的狗会暂时送到收留基地，犬管办在嘉兴城郊有个独立的宅院，办公楼两层高，狗的收留基地就在办公楼周围。我进去过里边，像宿舍相同，分红五、六个房间，总共一百平米左右，每个房间关着几十只狗，用铁做的栅门围住，还装着有机玻璃，否则忧虑狗会撞碎。
收留基地，几十只狗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受访者供图
狗多了，作业人员每天迟早都要去清洗，首要是整理它们的粪便。还要洒消毒水，可是即使这样，滋味也挺大。
有的主人会找曩昔，趴在犬舍的门口一向喊着自己“宝物”的姓名，甚至会有人到收留基地闹。我遇到过一对父子，他们以为城管是成心抓喽啰。依照规则，收留基地的狗交纳600块钱（2019年7月1日，《嘉兴市养犬办理法令》施行后，这项费用现已撤销），办妥了狗证、打疫苗、买稳妥今后才干领走，那对父子吵了一个多小时，骂法律队员“为了600块钱把我的狗抓走了”，甚至要闯进收留基地抢喽啰。终究只能报警处理。
一名男子来收留基地寻觅自家的狗，他家的狗没有办证和打免疫针就被放养在外。受访者供图
犬管办的收留基地像是一面人道的镜子，有人乐意交了钱、接回一个“家庭成员”，但也有的不乐意出这个钱，实际上无情扔掉了一个生命。我记住常常能见到相同的人，隔几天来收留基地看看，每次都站在相同的方位，估量是在看自己的狗。十分犹疑，拿不准这600块钱值不值。
犬管办收留基地里的犬只经过挂号上网后，也向市民敞开免费领养。我发现，贵重种类的狗会遭到喜爱，“土狗”没人要。还会有爱狗人士找托言进来监督犬舍的环境，有的当场就提意见，“你怎样能这么多狗放在一同？”
三
法律队员也尴尬，有人来捣乱，他们只能报警处理。本年7月1日，经过省市两级人大审议经过的《嘉兴市养犬办理法令》正式施行，犬类办理有法可依，法律主体也从城管搬运到公安。法令规则，个人在要点办理区内养犬，每一户籍和每一固定住所限养一只。
所谓的“要点办理区域”，其实便是嘉兴市三环以内的主城区，但事实上，现在许多家庭养了不止一只狗。法律人员现在也比较宽松，没有立刻要求悉数狗搬运，而是教育引导，期望狗主人能把狗搬运到限养区外。当然，终究的方针是一户人家只能有一只狗。
一只上了狗牌的宠物狗猎奇地跑到法律车前，法律队员用手悄悄抚摸它的头。受访者供图
除此以外，一切的狗都需要办狗证、打疫苗、植入芯片。到现在，鼓舞咱们办证是犬管办的首要作业。各区犬管办坚持每个星期要去两个社区宣扬，引导狗主人当场预定办证，现场经过审阅，立刻就有宠物医院的兽医给狗植入芯片和打针国产疫苗，并且完全免费。
芯片十分小，植入的时分便是拿一个打针的针管，芯片在针尖上，或许都不行一毫米，对着狗脖子一扎，芯片就跟着植入进皮肤表皮了。芯片里边包含狗的信息和狗主人的信息，都是一些基本信息：这条狗是什么种类？多大年纪了？多高多重？狗主人的联络方式和住址在哪？经过芯片都能够查到。现在，他们还会给狗戴上一个项链，项链上正面是二维码，扫描后是狗的信息；反面还有犬管办的电话，假如狗走丢了，被人捡到，就能立刻联络犬管办。
宠物医院为狗植入芯片，芯片只要不到一毫米大。受访者供图
7月1日新法令施行后，整个嘉兴新挂号的狗一会儿就多了，到8月12日，主城区有2500多条狗新办了狗证。
我用镜头记载下犬管办里发作的不同旁边面，但围绕在养犬人、不养犬人、爱狗人士和犬类办理人员之间的杂乱联络，有形和无形中阻挠了我的行为。比方，许多问题犬管办的人会回绝答复。
我了解在犬类办理这件事中每个人群的难处。抓捕进程里，常常会有人围着说“是该管管了”，但总有狗主人不了解。从前有杭州犬类办理法律队员来做业务培训，杭州的法律队员有十几年犬类办理经验了，他说犬类办理作业最难的便是和养犬人的交流作业，这个作业70%靠宣扬、20%靠办理、10%靠法律。
主人见到法律队员预备收留自己没有拴绳的狗，立马将狗赶回宅院里。受访者供图
直到现在，公共空间里人与狗怎样和平共处,好像还没有答案，《嘉兴市养犬办理法令》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犬管办的帮忙法律者小柴说，文明养犬是对养犬人最基本的要求，“我自己也爱狗，可是对城市日子环境来说，爱狗更应该文明养狗。”他家里养了两只贵宾犬，白日在阳台的笼子里，晚上回来会给它们拴上绳子出去遛遛。
作者：卫潇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