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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光吉读爱神之泪︱一本特殊的色情史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20-03-21 17:34:28  阅读:9622 作者:责任编辑NO。蔡彩根0465

《爱神之泪》,[法]乔治·巴塔耶著,尉光吉译,南京大学出书社·守望者,2020年3月出书,288页,88.00元

巴塔耶的终究一本书名为“爱神之泪”。某种意义上,这部遗作可以算一本特殊的“色情史”。不同于之前《色情》的写作战略,巴塔耶这一次企图在人类文明,尤其是艺术的进程中,重现色情观念的变迁与兴衰。为此,他给书配了很多图片:一本当之无愧的图册。巴塔耶回忆了从史前年代一直到二十世纪的色情图画。但是,在原始石雕和岩画、古典时期的瓶绘,以及文艺复兴以来不同门户的绘画里,巴塔耶有意向世人展现两类天壤之别的图画:一类是令人欢愉的图画,投合色情的一般愿望的图画,包括取材自神话或前史传说的性享乐和性游戏,以及狂欢、节庆的场景;另一类则是令人苦楚的图画,看似与爱欲无关的图画,包括阴间式的受难、团体的杀戮和献祭,以斩首的方式出现的谋杀,还有有目共睹的异域酷刑。那么,爱神的眼泪在哪里?在整本图册中,爱神的仅有一次流泪出现在一幅题为“维纳斯为阿多尼斯之死哭泣”的枫丹白露派画作里,眼泪和逝世明确地联络在了一同,暗示着标志欢愉的爱神也会堕入沉痛。这正是巴塔耶的意图地点,就像他说的:“爱神无论如何是凄惨剧的。爱神首先是凄惨剧之神。”而唯有泪水可以折射出爱神的双层特质,提醒出爱欲背面躲藏的这死神的面庞。所以,巴塔耶才如此令人诧异地把两类图画并置起来,对他来说,爱与死,色与苦,本来便是一体。《爱神之泪》的书名已透露了其写作的中心出题:色情的体会总与逝世的认识相伴,性高潮的“欲仙欲死”不过终究逝世的预先品味算了,它们同享着一种对生命的打断,一种对存在的暴力,其强度足以让泪水夺眶而出。

那么,在色情与逝世于瞬间达到共同的意义上,爱神的眼泪既包括至上的欢愉,又流露无限的恐惧。这是巴塔耶早已发觉的泪水之悖论:“除了苦楚的泪水,哀痛的泪水,逝世的泪水,还有高兴的泪水。”正如性的快感触及了死的深渊,反过来,畏的泪水亦能呼唤乐的笑声。所以,巴塔耶的图画不只如希罗尼穆斯·博斯的三联画相同搭建了天堂和阴间的南北极场景,并且遍及欢笑的乐土和漫天哭声的末日构成了互相的镜子,随时预备着成为对方的替身:刚刚仍是纵酒狂欢的盛宴,转瞬就堕入了凶狠无情的残杀;前一秒仍是缠绵悱恻的情侣,后一秒就成了血海深仇的敌手;就连最普通的裸体,也要阅历重复的变形:这儿高雅尊贵,那儿歪曲挣扎;这儿一干二净,那儿伤痕累累;伊甸园的洁白之躯和罪人们的残肢断臂仅是一页之隔,但最凄惨的肉体也在享用最极致的美好,哪怕被折磨得没有姿态,也未失掉诱人的美。受凌迟的男人用他沉醉的神态迷住了巴塔耶,刑苦催生出极乐,昭示一种无比严酷的美,就像《内涵体会》的惊人描绘:“美得像只胡蜂。”

所以,当悲与喜、苦与乐、蜕化与解救、灾祸与膏泽、消灭与发明通通被含糊的泪水吞没,在里头融为一体时,拖着逝世长影的爱神,就自然地“唤起了眼泪”。眼泪,莫非不是献给爱神的礼物?似乎每一次落泪的时间,都有爱神的参与;眼泪,总在等候爱神的拂拭。而爱神,本质上,也注定要流泪。她乃至便是眼泪,那悠远的眼泪,咸涩的海水,情欲的泡沫……

巴塔耶终身都在不懈地寻找爱神,他因而也尝尽泪水的味道。在他的第一部小说《眼睛的故事》里,泪水的倾注已和情欲的发生密不可分;接着,超实际主义的狂想进一步确认了泪水包含的迸发力,赋予了它火山喷射的能量;崇高社会学的深思又让他看到了泪水深藏的静默,每一次哭泣所面对的逝世一般的不知道;而到了战时的“无神学”写作,泪水终究和色情、诗篇、迷醉、献祭一同,涌向了至尊的极限体会……对巴塔耶而言,泪水既是打断,也是溢出,它不只溢出了眼睛和身体,更溢出了存在,溢出了存在的可能性:它是美好与苦楚、实际与错觉、常识与非知、可能与不可能之间边界的标志。巴塔耶喜爱用“在泪水的边界”这一表述。在他的写作中,他自己有多少次被泪水抛到了边界上啊,而泪水本身已成为了边界:当维纳斯为阿多尼斯哀悼并落泪时,它是生计的边界;当德 莱斯在法庭上哭泣并悔过时,它是残酷的边界;当萨德在狱中丢失《索多玛》的手稿并流下“血泪”时,它是书写的边界;当尼采在都灵抱马苦楚并步入张狂时,它是思维的边界……就这样,巴塔耶不断地迈向泪水,迷失于泪水,他不得不借着泪水来考虑,来写作,而他生命的脚印不便是一道泪痕吗?总算,在消耗的毅力下,泪泉也迎来了穷竭的一天。在泪水的极限处,《爱神之泪》,既是终究之书,也是终究之泪。

乔治·巴塔耶

《爱神之泪》这个奥秘的落款所指涉的画作(罗索·菲奥伦迪诺的《维纳斯为阿多尼斯之死哭泣》)也让我想起了巴塔耶自己的一份哀思,他对化名“劳拉”的情人柯莱特 佩妮奥的吊唁。佩妮奥曾是巴塔耶的隐秘社团“无头者”的中心成员,一个思维剧烈的年青女子,她在二战的前夕离世了;而烽火中巴塔耶仍不忘来到她的墓前,就如维纳斯面对着地上的阿多尼斯。巴塔耶的日记(1939年9月14日)记录了这场黑私自与亡魂的相遇:“我沉痛地用双臂抱住自己……那一刻我像是悄然无声地裂成两半,而我正搂着她……我似触摸着她,呼吸着她:一种可怕的甜美攫住了我”,但很快“我苦楚地流泪……由于我知道我会再次失掉她……”(《全集》第五卷)。这是巴塔耶自己挥洒的爱神之泪。或许,正是在爱神的拥抱中,对逝世的害怕才敞开了其泪水的无尽深渊。人世的拥抱最为严密之时,分别的忧苦也真实地从逝世的大地深处涌出,使得因爱神而暂时脱离孤单的存在发觉自己再次面对根基的损失,其不完整的底细。但在这如泪般流离的陷落中,爱神又供给仅有的安身,仅存的安慰。

多年后,劳拉的幻影化身成了《天空之蓝》里的“蒂尔媞”,而小说也在爱神的泪水中闭幕:火车上,即将与恋人“我”(巴塔耶)分别的蒂尔媞忽然哭泣,而这泪水融入了绵绵细雨,融入了坟墓遍地的阴沉平原,直至融入车轮碾碎肉体时宣布的噪音。在战役迸发的边际,将被撕裂的爱神流出的眼泪不只宣示本身的命运,还向一个张狂失序的国际,逝世的年代,投出了无限的悲悯。在它的软弱无力中,泪水如此失望地维护着恋人的小小的共通体,固执地抵抗着外部所强加的全部幻灭,尽管它也无法地深信幻灭的必定,在爱欲止境的虚空中,接受了逝世才干赠予的充斥。

泪水绝不仅仅创痛的流露,它更是爱的终究边界:在死的恐惧面前,它护卫着有限之存在经过爱的结合走向永久的微渺期望。

或许,这部泪水之书,已在呼吸的极限处,见证了一种爱的信仰。为了所哀思的亡者,为了自己即将成为的亡者,流下的眼泪,完全献出了一份爱。由一个终有一死的爱者,献给其所爱的人,献给世上一切的爱者,献给爱者的共通体。

献给亲爱的伊丝多。

(本文为《爱神之泪》译者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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